回歸秩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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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歸秩序-2
對於已經在實地考區奔波幾天的非指揮系考生而言，AMTK上的生活實在美好到超出想象。
不僅物質條件有了極大的改善，他們也得以重新和外界達成溝通。
楊全恩同時帶回了有關考試的喜訊——南部考區逐級上報，稱實地考區發生預估之外的風險，申請暫停考核，緊急召回全體考生。
而這一請求也在一天之內得到了第六軍區的批覆，他們最終越過第一軍區，提前通過了主考方的申請。
眾多考生原以為星網平臺會再次掀起攻擊的聲浪，他們都做好準備迎接瘋狂的彈幕。
然而出乎意料，用戶們早就被另幾則資訊吸引走了註意。
就在這天，星網社媒的用戶流量達到年度頂峰，其中盤踞熱搜詞條之首的自然是近日以來的“頂流”林逾。
和他綁定的話題熱度也正急速飆升，卻一反之前的謾罵和發洩。
進入熱度最高的話題，第一眼就能看到一篇置頂長文。而這個話題本身則叫“#致林指揮的一篇道歉信#”。
話題內每秒都會刷新出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新發言，它們大多以圖片形式被發送出來。
不知是誰開了頭，這些圖片無一例外，都是一封封親筆書寫的手寫信。
有的筆跡稚嫩、錯別字偏多，可以看出作者文化水平有限，但反覆出現的“對不起”等字眼都可見其真誠；
有的行文流暢，字斟句酌、條理分明，將鬧劇從頭梳理；
有的紙張上還畫了一些花花草草、笑臉哭臉的塗鴉，還有在末尾畫一個跪地道歉的簡筆畫小人。
他們有人在懺悔自己的言語攻擊，有人在反思這段時間裏的冷漠，也有人趁此機會呼籲星網用戶就此停下針對“公眾人物”的“評頭論足”。
總之，一時間在話題內人人都在爭先恐後地負荊請罪。
而#致林指揮的一篇道歉信#這一話題的發起者，也是當前話題內唯一置頂的一位用戶，TA的用戶昵稱叫“百裏桃一”，不僅發出了手寫道歉信的圖片，還錄制了一段宣讀道歉信的短視頻。
視頻中，百裏桃一也剪輯了不少自己在搜尋資訊過程中發現的可公開材料，正是她的這次舉動，引燃了星網社媒有關“林逾”的又一次熱議。
“我是上次發布《告第九軍區書》的作者百裏桃一，同時也是中央星域CEL-72星‘聖蘭黛爾大學’傳媒專業的一名大三學生。
“首先，我將開門見山地向帝國首都軍校307期指揮系林逾同學——林指揮，表達我最誠摯的歉意。”
“籠統概括此事，我不否認這是一次群體對個體發起的無理智言語暴力。究其背景，原因眾多，但本人在這場討伐中扮演了‘第一媒介’和‘施暴者’這個角色，關於我的一切愚昧、沖動、魯莽、草率之舉，我必須坦率地向林指揮誠懇道歉。”
“將時針撥回至直播事件伊始，也即《告第九軍區書》發布當天。
“第九軍區謝思淵上將接受了我在《告第九軍區書》中提出的‘民眾調查’方案，我在當天晚上受謝上將所邀，前往西部星域吉卡拉星參與調查。同行者還包括了不同行業的其他公民，道歉信的末尾我會附帶參與此次調查的人員名單，除我之外，他們都是來自帝國智能中心在全平臺的隨機抽取，接受了來自第一軍區的背景調查，並對帝國和陛下起誓，除軍方機密之外，絕對公平、公正地公開我們在調查中的所得所想，正確行使帝國公民應有的監督權利。
“自此，我將代表全體調查人員公開以下情報，也對我接下來的所有發言之真實性負全部責任。”
“其一，是最受大家關註的林逾的入學問題。”
“眾所周知，首都軍校的入學標準分為：文化考核、異能考核、精神力考核及體能考核，以上四項各占1/4。
“經確認，林指揮在文化考核的單項成績是882分（滿分900），在報考帝國首都軍校的同批次考生中文化成績名列0.01%；異能考核評級為S+無誤，同批次中名列0.01%；精神力考核為C級，同批次中名列前75%；體能考核為C級，同批次中名列前70%。
“綜合成績經比對，調查組均認可林指揮入學排名前45%，高於院校最低錄取線。”
“同時考慮到部分網友對文化考核的不信任，我們也聯絡了林指揮曾經就讀的帝國首都第一中學。經審批，第一中學向我們提供了林指揮在校期間的所有年度聯考成績。
“第一年，全段第七十三名，中央星域前0.03%。
“第二年，全段第二名，中央星域前0.01%。
“第三年，全段第一名……
“此後三年，林指揮在第一中學的文化成績均為第一。為防‘特權’勾結，我們同時走訪了和林指揮同校同年段的部分學生，其中用戶昵稱為‘染血修羅。’的一名同學實名證明了林指揮的中學成績，其餘同學不願透露姓名，但都承認林指揮在校期間成績優異。”
“其二，二級烈士奧賽爾·羅斯的有關背景。”
“軍方公開情報一切屬實，其父確因貪汙、收受賄賂、侵吞帝國財產等嫌疑，目前在監受查。但就帝國法律，罪不及親屬乃是帝國共識，羅斯烈士本人除修改年齡申請入學（系其父所為）並無其他違規行為，作為西部第一軍校的一名學生，他確實具備軍校生應具備的全部素質，也確實在特殊考試‘吉卡拉礦脈’中因意外喪生。
“經調閱主考方監控錄像及監考官調查筆錄，羅斯烈士之死與林指揮等人並無直接關系。相反，部分網友所宣傳的‘林指揮以羅德烈士擋刀’等謠言純屬空穴來風，在這場考試中，所有考生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目前可公開部分：八名赴考考生中，林指揮所受傷害（生理）被評為重傷，系‘荷魯斯之眼’急救療愈，實際程度僅次於羅斯烈士。
“事後僅針對指揮系的全息補考系統評分機制及結果已調閱，三名指揮系考生面臨考題的主題、難度、評分標準均在同一水平線，結合特殊考試中林指揮的各項表現參數（系機械人監考官提供），綜合而論，可當第二。”
“其三，南部考區直播事件及林指揮行為梳理。”
“在此感謝所有關註直播的星網觀眾，調查組共300人對大家提供的線索及剪錄進行了長達28小時的辨認、整理及分類，現在正在緊急制作分析比對視頻及評分表格，將在南部考區公布考生成績之前發布‘成績預測及依據’。
“目前，我們單方面認為林指揮在此次南部分考中可列為指揮系個人第一。”
如果說刷到百裏桃一的道歉之前，隊裏的四人還隱隱有些疲倦，但在楊全恩帶來了百裏桃一的道歉長文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瞬間擦亮。
經歷了超過一天的高強度戰鬥，克洛維斯卻是精神抖擻，連蹦帶跳恨不能把長文朗誦一百遍。
陸枚和郁郁也都看得欣慰無比，尤其看到百裏桃一之後更多的道歉長信，郁郁立刻開著她的程序，用上三位數的小號一鍵點讚。
雖然也有極少的不和諧的聲音，質疑百裏桃一是受第九軍區和謝思淵的恐嚇或者利誘，但百裏桃一隨文附上的三百名調查員名單也足夠他們閉嘴。
——這三百人來自天南地北，不同行業、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為了提高調查組的公信力，組內也特別邀請了十餘名在星網社媒上形象頗為正面的公眾人物。
更何況百裏桃一的道歉視頻裏已經剪輯了大量的實體證明，第九軍區、帝國首都軍校、第一中學都紛紛轉發，證實了各自在調查中的實際參與。
如果還有疑慮，那麽等到南部考區公布排名和視頻材料，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直播片段，到那時，自然會水落石出。
“這個時代的聲音又大又密，我們每個人都或主動或被動、或多或少地參與了輿論的產生和推動。這讓我們興奮於掌握的‘話語權’，而遺忘了權利與義務是相綁定的，言論自由的同時，我們也應該對自己言論的真實性和後果負起責任。
“作為一名未來的媒體人，未經查證就擅自利用個人賬號曾積累的粉絲資源和關註發布《告第九軍區書》，引起不良謠言的傳播，刺激了負面輿論的發酵，我感到非常抱歉。
“特別是因我的不合法、不成熟、不負責舉動而直接導致了林指揮及其親友受到輿論攻擊，他們遭受的傷害任我說一萬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今後我發誓，一定在發布文章、資訊之前盡到一名公民、一名媒體人的本分，仔細調查、審慎用語，絕不信謠、造謠、傳謠，更不會參與、並將堅決阻止針對公民個人的惡意攻擊。
“在此，我願意接受來自林指揮及公眾的批評監督和其他懲罰，倘若林指揮願意接受相關補償，也請隨時和我聯系。”
“萬分抱歉，再次向林指揮和林指揮的親友，以及被迫增加工作壓力的第九軍區和其他單位道歉，非常對不起。”
除了星網上熱爆的話題，考生們再次戴上的RC鏡片裏也重新充斥觀眾的雀躍和欣喜。
曾經帶有引戰性質的“最討厭考生排名”投票被撤銷，而在“最受喜歡考生”中，林逾的票數如同躍遷，不到半小時就實現反超登榜，轉眼間斷層第一。
同時各大平臺也開始湧現正面的宣傳視頻。
在這些視頻中，參加了南部分考的軍校生們或潛伏草叢忍受蟲咬蛇爬、或攀越雪山，於蕭瑟寒風中傲視群峰、或拖著沈重雙腿在沙漠夜奔，交戈相見時紛亂交錯的火星映亮他們疲憊的眸，每一雙眼睛都緊緊咬著獨屬於他們的執著。
風塵仆仆、一身蕭索，他們和野獸廝戰、和敵人纏鬥。
而在天穹之上，富麗堂皇的航空器中，一眾指揮拋卻各類娛樂、享受，發號施令的頻率高到來不及喝水，他們的眼睛同樣因為徹夜不眠而熬得通紅。
其中飽受關註的林逾一隊自然又成了最熱的剪輯素材。
林逾那張本就出色的面孔從未褪去疲態，但他從容走過航空器裏每一個角落，頭腦風暴片刻不停，談笑風生間，萬象俱在他掌握。
[“老公帥死我了救救救救”]
[“好美的老婆，好帥的老公QAQ所有人都該看看這個寶藏視頻→《‘戰必勝，守必固’-草莓小姐燃向單人混剪》”]
[“啊啊啊啊他們五個人就是天下第一好！！！”]
[“什麽隊粉hh那就一定要看《‘我們五個真強’群像高燃》”]
[“鬼畜拉郎也好看的！看這個！《草莓小嫂，我的發小-艾×莓×克》”]
[“？？？我擦前邊這個造謠式嗑3p嗎哈哈哈”]
[“林指揮連夜改名林草莓嗎哈哈哈哈”]
[“病友別來正主面前瘋！！”]
[“別說話，點擊就嗑：溫柔寵溺年上×腹黑草莓小嫂×竹馬忠犬弟弟”]
[“hhh地下粉頭染血修羅。申請出戰”]
[“染血修羅×草莓小姐：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嗑昏了嗑昏了（流淚）什麽暗中保護誓死跟隨，騎士道被染血修羅玩得透透的”]
[“朋友嗑點好的，看看官配3p，真正的騎士道還得是咱艾殿”]
[“永遠的馮·維爾指定未婚妻是吧（愛心）”]
[“前邊的，少尉是軍銜不是官啊啊啊！看看我們皇配！恭迎草莓小姐九皇妃！！”]
[“九皇妃天下第一！九皇妃絕代風華！看小九以支援系的身份嘎嘎賺分，叫聲夫君，小九命都給你TvT”]
[“此時一個黑白四愛人陷入沈默”]
[“黑白是指妹妹×草莓小姐嗎？在前邊一堆夾心3p和皇室霸道寵的襯托下竟然有些純愛”]
[“他倆就是純愛頂配啊！不管bg還是gb都好救贖好童話……黑白配誰懂”]
[“我靠什麽邪門黑白？蹭一口，香香，敲碗蹲糧”]
突遭點名的郁郁擡起頭來，看向RC鏡片上炸屏的彈幕：“四愛是什麽？”
黑白她懂，大概是說自己和指揮的發色。
但是四愛是什麽？
前一秒還在看著各色視頻捧腹大笑的克洛維斯猛然一僵，立刻摘了她的鏡片：“好孩子別看這些。”
楊全恩的目光也追了過來：“做點別的，別理他們。”
“他們在用不好的詞語形容指揮嗎？”郁郁點開光腦，上百個小號又開始躍躍欲試，“3p也是？皇配也是？我去罵他們。”
艾利亞斯哭笑不得地把她按住：“他們只是鬧著玩玩，沒有惡意。如果沒到影響正常生活的程度，就不要去傷別人的善意了吧。”
[“嗚嗚艾殿我的好媽咪”]
[“聖光！是聖光！是聖母艾利亞斯的聖光！”]
[“難怪馮·維爾是珀西亞主外艾殿主內啊~”]
艾利亞斯：“……”
艾利亞斯摘下了自己的鏡片：“不過也不用每條彈幕都認真看。”
眾人笑成一片，連帶著因為秦莫川尚處昏迷而有些擔憂的楊全恩一隊也不禁笑了起來。
雖然還不知道明天是什麽風景，剩餘的傷員和死者也還在盤點當中，有人陷入悲傷，有人稍作休整，但至少眼下渡過一劫，就足夠這群少年對未來再抱希望，翹首等待黎明的到來。
“休息室裏觀眾不會看到直播畫面對吧？”丹·伍德搓了搓臉，從自己的衣服內袋摸出那塊「回收者」留下的零件，“我檢查過，這是沒有危險的影像儲存設備，雖然型號有些老了，但我找人借了零件，只要有空白的光子屏幕就可以隨時投影。”
這點要求對他們而言不難實現，幾人很快搬出了休息室內統一配備的光子投屏儀器。
在開始投影之前，陸枚不禁看向緊閉的房門：“林逾還沒回來，現在看嗎？”
“我建議等指揮回來再看。”艾利亞斯道，“這畢竟是「回收者」留給指揮的東西。”
郁郁也無異議，她比其他人還要著急林逾，對「回收者」的東西反而沒什麽興趣。
在她心目中，哪怕林逾現在有了質的飛躍，也依然是非指揮系隊友需要全方位無死角保護的“寶貝”。
“說起來，林逾是不是去得有點太久了？”
克洛維斯剛看完幾個淚向剪輯，對林逾眼白中引人註目的紅血絲心疼得很：“小白菜，你那隊友是不是有問題啊？”
“一個帶話的能有什麽問題。”陸枚輕嘖一聲，“我問問他。”
其實他是不情願和曲文宴說話的，但在場幾個人都是首都軍校的學生，無權跨校和曲文宴聯絡。
只有他早早地把曲文宴拉黑，現在反而能從通訊黑名單裏輕易找到目標。
不多時，他發出的語音通訊就被對方接受，曲文宴的話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餵？”
陸枚開門見山地問：“我指揮那邊還沒好嗎？”
“我望風呢，你以為我不煩？”曲文宴的語氣比他還要不耐，“我真是中邪了，居然還想著幫你們的忙，說不定會被騎士團永不錄取，你們害死我了。”
“騎士團比第一軍區還臟，進不去最好。”陸枚涼涼地打斷他的抱怨，“是「午馬」找他？”
“是啊。「午馬」聽說明早我實習組長就來接人，所以非得今晚見林指揮。”
“「午馬」情緒怎麽樣？”
“沒怎麽樣，挺正常的。不過中途他墨鏡掉了，我看到他眼珠子全白，是得了什麽病嗎？”
聽到這裏，克洛維斯和楊全恩都擡起了頭。
兩人面上不掩憂色，一方面是擔心林逾的安危，另一方面多少也掛記著「午馬」的情況。
看來曲文宴知道的也不多，陸枚淡道：“那就這樣，謝了。等會兒林逾出來你讓他趕緊回休息室，有事等他。”
“誒——”曲文宴出聲叫住了他。
陸枚耐著性子等他後話，卻聽曲文宴那邊忸怩了好一會兒，才弱聲弱氣地開口：“我也看到那些剪輯了。”
“指你被克洛維斯和郁郁輪流揍的剪輯嗎？”
“……是你們隊的剪輯。”
“噢。”
“你不多說幾句嗎？好歹我倆也是前隊友。”
陸枚又嘖一聲：“你這麽一說，我又想把你拉黑了。”
曲文宴只得急聲叫住：“行我不說。我就是、就是想和你聊聊那個……我看了你們隊的作戰剪輯，林指揮的指令都很有分寸，你們的表現也很厲害。跟程風雨單獨對戰那一段，林指揮背了黑鍋，但其實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你來替他鳴不平？”陸枚道，“還是讓林逾自己跟我聊吧，掛了。”
“誒——”
曲文宴再也演不下去，只能老老實實開口：“對不起。”
“什麽？”
“以前外出作戰，我覺得你老是跟指揮對著幹，就用鐵籠把你關著一個人丟在森林裏……對不起。”
“……我早忘了。”
“那次不是指揮的意思，他不知道我會這麽做，你別怪他。是我信不過你，一時上頭，真的對不起，我想著反正有隨行老師保護，你也不會出事……”
陸枚淡淡應下：“所以這和林逾有什麽關系？”
“嗯……”曲文宴低聲道，“我以前覺得我們只要服從指揮就可以了，像你這樣自己動腦子的才是多此一舉。但看到林指揮的表現，我發現，好像有些指揮不只是發號施令，他們也會照顧隊員的情緒，支持隊員去做決策，並且幫隊員做好善後……就像林指揮這樣。”
“你想進隊？滿員了。”
曲文宴都快被陸枚油鹽不進的冷漠氣笑了。
但他心心念念的道歉已經道了，想說的話也都說完，面對陸枚的譏諷，曲文宴索性無視：“反正就是對不起。還有，林指揮特別適合你，你們隊每個人都很厲害，希望下回聯考有機會再比試。”
“噢，”陸枚道，“很懸。你被克洛維斯和郁郁連環揍的視頻已經火了，希望之後你也有緣遇到林逾這樣‘眼瞎’的指揮吧。”
“隨你怎麽說！就這樣，掛了！”
“啊，你一說，我想起有件事。”陸枚反而叫住他，“我轉學不全是因為你的鐵籠子，別多想。還有，以你的智商，動點壞腦筋真的不至於能騙過指揮。”
“想丟開我的不只是你，是你們所有人。
“想收留我的也不只是林逾，是我們全隊。”
“不過你有些話說得不錯，林逾是很適合我，也很適合我們隊裏所有人。我們都很厲害。”
陸枚這副洋洋自得的口吻極大地挫傷了曲文宴的自尊，但他也很清楚，陸枚不只是在炫耀，也是在陳述事實。
說來恐怖，人們想要毀掉一個人，只需要簡單地造幾句謠。
例如林逾是走後門的、陸枚是被所有指揮鄙夷的次品……這些毫無成本的詆毀能夠輕易推翻這個人的全部，而要重新樹立起此人的形象，就必須如此刻的星網一樣，用高昂的時間、精力、乃至經濟成本去調查研究、組織文本、梳理邏輯鏈，最後洋洋灑灑一大篇文字來否認之前的造謠。
這還要求當事人必須在此過程中真的完美無瑕、毫無汙點。
林逾是幸運的，他關系著軍方的威信，所以自然有人幫他擺平物質和人力成本。
但要保證自己清白無辜，以及堅韌地忍受大規模攻擊——曲文宴越想越覺得林逾太了不起。
不如等林逾出來請他給自己簽個名？
真的很厲害啊，心態又好、專業又強，活脫脫就是軍校生的偶像。
然而沒等他想好怎麽開口，卻聽那間容納著林逾和「午馬」的房間裏傳出一聲悶哼。
曲文宴心下微涼，主動湊了過去。
這一靠近，恰好撞上推門走出的林逾。
林逾扯散了脖子上的繃帶，透過左右窗戶裏滲進的月光，曲文宴依稀可以看見他蒼白皮膚上的紋身。
雖然看不清寫了什麽，但曲文宴還能感受到來自林逾的涼薄的目光。
剛才所有的心理準備都白搭了，曲文宴楞神間撞進林逾幽深的眼眸，聽見他問：“還有事嗎？”
以曲文宴匱乏的詞匯量難以描述此刻的景象。
那雙眼睛大概就像黑天杳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有身為戰鬥系的本能提醒著他，眼前的林逾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不可想象的強大敵人。
“不，沒事……”曲文宴結結巴巴說，“陸枚讓我轉告你，快點回去。”
聽到陸枚的名字，林逾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許。
他輕輕點頭：“好。”接著，林逾隨手帶上房門，“你不用進去了，有人過問的話，讓他們來找我就好。”
“不用進去是指？”
“……”林逾沒有生氣他的追問，他只是停頓一會兒，輕飄飄地道，“裏面已經沒有人了。”
隱藏隊友：染血修羅。（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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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請求也在一天之內得到了第六軍區的批覆，他們最終越過第一軍區，提前通過了主考方的申請。
眾多考生原以為星網平臺會再次掀起攻擊的聲浪，他們都做好準備迎接瘋狂的彈幕。
然而出乎意料，用戶們早就被另幾則資訊吸引走了註意。
就在這天，星網社媒的用戶流量達到年度頂峰，其中盤踞熱搜詞條之首的自然是近日以來的“頂流”林逾。
和他綁定的話題熱度也正急速飆升，卻一反之前的謾罵和發洩。
進入熱度最高的話題，第一眼就能看到一篇置頂長文。而這個話題本身則叫“#致林指揮的一篇道歉信#”。
話題內每秒都會刷新出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新發言，它們大多以圖片形式被發送出來。
不知是誰開了頭，這些圖片無一例外，都是一封封親筆書寫的手寫信。
有的筆跡稚嫩、錯別字偏多，可以看出作者文化水平有限，但反覆出現的“對不起”等字眼都可見其真誠；
有的行文流暢，字斟句酌、條理分明，將鬧劇從頭梳理；
有的紙張上還畫了一些花花草草、笑臉哭臉的塗鴉，還有在末尾畫一個跪地道歉的簡筆畫小人。
他們有人在懺悔自己的言語攻擊，有人在反思這段時間裏的冷漠，也有人趁此機會呼籲星網用戶就此停下針對“公眾人物”的“評頭論足”。
總之，一時間在話題內人人都在爭先恐後地負荊請罪。
而#致林指揮的一篇道歉信#這一話題的發起者，也是當前話題內唯一置頂的一位用戶，TA的用戶昵稱叫“百裏桃一”，不僅發出了手寫道歉信的圖片，還錄制了一段宣讀道歉信的短視頻。
視頻中，百裏桃一也剪輯了不少自己在搜尋資訊過程中發現的可公開材料，正是她的這次舉動，引燃了星網社媒有關“林逾”的又一次熱議。
“我是上次發布《告第九軍區書》的作者百裏桃一，同時也是中央星域CEL-72星‘聖蘭黛爾大學’傳媒專業的一名大三學生。
“首先，我將開門見山地向帝國首都軍校307期指揮系林逾同學——林指揮，表達我最誠摯的歉意。”
“籠統概括此事，我不否認這是一次群體對個體發起的無理智言語暴力。究其背景，原因眾多，但本人在這場討伐中扮演了‘第一媒介’和‘施暴者’這個角色，關於我的一切愚昧、沖動、魯莽、草率之舉，我必須坦率地向林指揮誠懇道歉。”
“將時針撥回至直播事件伊始，也即《告第九軍區書》發布當天。
“第九軍區謝思淵上將接受了我在《告第九軍區書》中提出的‘民眾調查’方案，我在當天晚上受謝上將所邀，前往西部星域吉卡拉星參與調查。同行者還包括了不同行業的其他公民，道歉信的末尾我會附帶參與此次調查的人員名單，除我之外，他們都是來自帝國智能中心在全平臺的隨機抽取，接受了來自第一軍區的背景調查，並對帝國和陛下起誓，除軍方機密之外，絕對公平、公正地公開我們在調查中的所得所想，正確行使帝國公民應有的監督權利。
“自此，我將代表全體調查人員公開以下情報，也對我接下來的所有發言之真實性負全部責任。”
“其一，是最受大家關註的林逾的入學問題。”
“眾所周知，首都軍校的入學標準分為：文化考核、異能考核、精神力考核及體能考核，以上四項各占1/4。
“經確認，林指揮在文化考核的單項成績是882分（滿分900），在報考帝國首都軍校的同批次考生中文化成績名列0.01%；異能考核評級為S+無誤，同批次中名列0.01%；精神力考核為C級，同批次中名列前75%；體能考核為C級，同批次中名列前70%。
“綜合成績經比對，調查組均認可林指揮入學排名前45%，高於院校最低錄取線。”
“同時考慮到部分網友對文化考核的不信任，我們也聯絡了林指揮曾經就讀的帝國首都第一中學。經審批，第一中學向我們提供了林指揮在校期間的所有年度聯考成績。
“第一年，全段第七十三名，中央星域前0.03%。
“第二年，全段第二名，中央星域前0.01%。
“第三年，全段第一名……
“此後三年，林指揮在第一中學的文化成績均為第一。為防‘特權’勾結，我們同時走訪了和林指揮同校同年段的部分學生，其中用戶昵稱為‘染血修羅。’的一名同學實名證明了林指揮的中學成績，其餘同學不願透露姓名，但都承認林指揮在校期間成績優異。”
“其二，二級烈士奧賽爾·羅斯的有關背景。”
“軍方公開情報一切屬實，其父確因貪汙、收受賄賂、侵吞帝國財產等嫌疑，目前在監受查。但就帝國法律，罪不及親屬乃是帝國共識，羅斯烈士本人除修改年齡申請入學（系其父所為）並無其他違規行為，作為西部第一軍校的一名學生，他確實具備軍校生應具備的全部素質，也確實在特殊考試‘吉卡拉礦脈’中因意外喪生。
“經調閱主考方監控錄像及監考官調查筆錄，羅斯烈士之死與林指揮等人並無直接關系。相反，部分網友所宣傳的‘林指揮以羅德烈士擋刀’等謠言純屬空穴來風，在這場考試中，所有考生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目前可公開部分：八名赴考考生中，林指揮所受傷害（生理）被評為重傷，系‘荷魯斯之眼’急救療愈，實際程度僅次於羅斯烈士。
“事後僅針對指揮系的全息補考系統評分機制及結果已調閱，三名指揮系考生面臨考題的主題、難度、評分標準均在同一水平線，結合特殊考試中林指揮的各項表現參數（系機械人監考官提供），綜合而論，可當第二。”
“其三，南部考區直播事件及林指揮行為梳理。”
“在此感謝所有關註直播的星網觀眾，調查組共300人對大家提供的線索及剪錄進行了長達28小時的辨認、整理及分類，現在正在緊急制作分析比對視頻及評分表格，將在南部考區公布考生成績之前發布‘成績預測及依據’。
“目前，我們單方面認為林指揮在此次南部分考中可列為指揮系個人第一。”
如果說刷到百裏桃一的道歉之前，隊裏的四人還隱隱有些疲倦，但在楊全恩帶來了百裏桃一的道歉長文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瞬間擦亮。
經歷了超過一天的高強度戰鬥，克洛維斯卻是精神抖擻，連蹦帶跳恨不能把長文朗誦一百遍。
陸枚和郁郁也都看得欣慰無比，尤其看到百裏桃一之後更多的道歉長信，郁郁立刻開著她的程序，用上三位數的小號一鍵點讚。
雖然也有極少的不和諧的聲音，質疑百裏桃一是受第九軍區和謝思淵的恐嚇或者利誘，但百裏桃一隨文附上的三百名調查員名單也足夠他們閉嘴。
——這三百人來自天南地北，不同行業、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為了提高調查組的公信力，組內也特別邀請了十餘名在星網社媒上形象頗為正面的公眾人物。
更何況百裏桃一的道歉視頻裏已經剪輯了大量的實體證明，第九軍區、帝國首都軍校、第一中學都紛紛轉發，證實了各自在調查中的實際參與。
如果還有疑慮，那麽等到南部考區公布排名和視頻材料，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直播片段，到那時，自然會水落石出。
“這個時代的聲音又大又密，我們每個人都或主動或被動、或多或少地參與了輿論的產生和推動。這讓我們興奮於掌握的‘話語權’，而遺忘了權利與義務是相綁定的，言論自由的同時，我們也應該對自己言論的真實性和後果負起責任。
“作為一名未來的媒體人，未經查證就擅自利用個人賬號曾積累的粉絲資源和關註發布《告第九軍區書》，引起不良謠言的傳播，刺激了負面輿論的發酵，我感到非常抱歉。
“特別是因我的不合法、不成熟、不負責舉動而直接導致了林指揮及其親友受到輿論攻擊，他們遭受的傷害任我說一萬句對不起也無法彌補，今後我發誓，一定在發布文章、資訊之前盡到一名公民、一名媒體人的本分，仔細調查、審慎用語，絕不信謠、造謠、傳謠，更不會參與、並將堅決阻止針對公民個人的惡意攻擊。
“在此，我願意接受來自林指揮及公眾的批評監督和其他懲罰，倘若林指揮願意接受相關補償，也請隨時和我聯系。”
“萬分抱歉，再次向林指揮和林指揮的親友，以及被迫增加工作壓力的第九軍區和其他單位道歉，非常對不起。”
除了星網上熱爆的話題，考生們再次戴上的RC鏡片裏也重新充斥觀眾的雀躍和欣喜。
曾經帶有引戰性質的“最討厭考生排名”投票被撤銷，而在“最受喜歡考生”中，林逾的票數如同躍遷，不到半小時就實現反超登榜，轉眼間斷層第一。
同時各大平臺也開始湧現正面的宣傳視頻。
在這些視頻中，參加了南部分考的軍校生們或潛伏草叢忍受蟲咬蛇爬、或攀越雪山，於蕭瑟寒風中傲視群峰、或拖著沈重雙腿在沙漠夜奔，交戈相見時紛亂交錯的火星映亮他們疲憊的眸，每一雙眼睛都緊緊咬著獨屬於他們的執著。
風塵仆仆、一身蕭索，他們和野獸廝戰、和敵人纏鬥。
而在天穹之上，富麗堂皇的航空器中，一眾指揮拋卻各類娛樂、享受，發號施令的頻率高到來不及喝水，他們的眼睛同樣因為徹夜不眠而熬得通紅。
其中飽受關註的林逾一隊自然又成了最熱的剪輯素材。
林逾那張本就出色的面孔從未褪去疲態，但他從容走過航空器裏每一個角落，頭腦風暴片刻不停，談笑風生間，萬象俱在他掌握。
[“老公帥死我了救救救救”]
[“好美的老婆，好帥的老公QAQ所有人都該看看這個寶藏視頻→《‘戰必勝，守必固’-草莓小姐燃向單人混剪》”]
[“啊啊啊啊他們五個人就是天下第一好！！！”]
[“什麽隊粉hh那就一定要看《‘我們五個真強’群像高燃》”]
[“鬼畜拉郎也好看的！看這個！《草莓小嫂，我的發小-艾×莓×克》”]
[“？？？我擦前邊這個造謠式嗑3p嗎哈哈哈”]
[“林指揮連夜改名林草莓嗎哈哈哈哈”]
[“病友別來正主面前瘋！！”]
[“別說話，點擊就嗑：溫柔寵溺年上×腹黑草莓小嫂×竹馬忠犬弟弟”]
[“hhh地下粉頭染血修羅。申請出戰”]
[“染血修羅×草莓小姐：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嗑昏了嗑昏了（流淚）什麽暗中保護誓死跟隨，騎士道被染血修羅玩得透透的”]
[“朋友嗑點好的，看看官配3p，真正的騎士道還得是咱艾殿”]
[“永遠的馮·維爾指定未婚妻是吧（愛心）”]
[“前邊的，少尉是軍銜不是官啊啊啊！看看我們皇配！恭迎草莓小姐九皇妃！！”]
[“九皇妃天下第一！九皇妃絕代風華！看小九以支援系的身份嘎嘎賺分，叫聲夫君，小九命都給你TvT”]
[“此時一個黑白四愛人陷入沈默”]
[“黑白是指妹妹×草莓小姐嗎？在前邊一堆夾心3p和皇室霸道寵的襯托下竟然有些純愛”]
[“他倆就是純愛頂配啊！不管bg還是gb都好救贖好童話……黑白配誰懂”]
[“我靠什麽邪門黑白？蹭一口，香香，敲碗蹲糧”]
突遭點名的郁郁擡起頭來，看向RC鏡片上炸屏的彈幕：“四愛是什麽？”
黑白她懂，大概是說自己和指揮的發色。
但是四愛是什麽？
前一秒還在看著各色視頻捧腹大笑的克洛維斯猛然一僵，立刻摘了她的鏡片：“好孩子別看這些。”
楊全恩的目光也追了過來：“做點別的，別理他們。”
“他們在用不好的詞語形容指揮嗎？”郁郁點開光腦，上百個小號又開始躍躍欲試，“3p也是？皇配也是？我去罵他們。”
艾利亞斯哭笑不得地把她按住：“他們只是鬧著玩玩，沒有惡意。如果沒到影響正常生活的程度，就不要去傷別人的善意了吧。”
[“嗚嗚艾殿我的好媽咪”]
[“聖光！是聖光！是聖母艾利亞斯的聖光！”]
[“難怪馮·維爾是珀西亞主外艾殿主內啊~”]
艾利亞斯：“……”
艾利亞斯摘下了自己的鏡片：“不過也不用每條彈幕都認真看。”
眾人笑成一片，連帶著因為秦莫川尚處昏迷而有些擔憂的楊全恩一隊也不禁笑了起來。
雖然還不知道明天是什麽風景，剩餘的傷員和死者也還在盤點當中，有人陷入悲傷，有人稍作休整，但至少眼下渡過一劫，就足夠這群少年對未來再抱希望，翹首等待黎明的到來。
“休息室裏觀眾不會看到直播畫面對吧？”丹·伍德搓了搓臉，從自己的衣服內袋摸出那塊「回收者」留下的零件，“我檢查過，這是沒有危險的影像儲存設備，雖然型號有些老了，但我找人借了零件，只要有空白的光子屏幕就可以隨時投影。”
這點要求對他們而言不難實現，幾人很快搬出了休息室內統一配備的光子投屏儀器。
在開始投影之前，陸枚不禁看向緊閉的房門：“林逾還沒回來，現在看嗎？”
“我建議等指揮回來再看。”艾利亞斯道，“這畢竟是「回收者」留給指揮的東西。”
郁郁也無異議，她比其他人還要著急林逾，對「回收者」的東西反而沒什麽興趣。
在她心目中，哪怕林逾現在有了質的飛躍，也依然是非指揮系隊友需要全方位無死角保護的“寶貝”。
“說起來，林逾是不是去得有點太久了？”
克洛維斯剛看完幾個淚向剪輯，對林逾眼白中引人註目的紅血絲心疼得很：“小白菜，你那隊友是不是有問題啊？”
“一個帶話的能有什麽問題。”陸枚輕嘖一聲，“我問問他。”
其實他是不情願和曲文宴說話的，但在場幾個人都是首都軍校的學生，無權跨校和曲文宴聯絡。
只有他早早地把曲文宴拉黑，現在反而能從通訊黑名單裏輕易找到目標。
不多時，他發出的語音通訊就被對方接受，曲文宴的話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餵？”
陸枚開門見山地問：“我指揮那邊還沒好嗎？”
“我望風呢，你以為我不煩？”曲文宴的語氣比他還要不耐，“我真是中邪了，居然還想著幫你們的忙，說不定會被騎士團永不錄取，你們害死我了。”
“騎士團比第一軍區還臟，進不去最好。”陸枚涼涼地打斷他的抱怨，“是「午馬」找他？”
“是啊。「午馬」聽說明早我實習組長就來接人，所以非得今晚見林指揮。”
“「午馬」情緒怎麽樣？”
“沒怎麽樣，挺正常的。不過中途他墨鏡掉了，我看到他眼珠子全白，是得了什麽病嗎？”
聽到這裏，克洛維斯和楊全恩都擡起了頭。
兩人面上不掩憂色，一方面是擔心林逾的安危，另一方面多少也掛記著「午馬」的情況。
看來曲文宴知道的也不多，陸枚淡道：“那就這樣，謝了。等會兒林逾出來你讓他趕緊回休息室，有事等他。”
“誒——”曲文宴出聲叫住了他。
陸枚耐著性子等他後話，卻聽曲文宴那邊忸怩了好一會兒，才弱聲弱氣地開口：“我也看到那些剪輯了。”
“指你被克洛維斯和郁郁輪流揍的剪輯嗎？”
“……是你們隊的剪輯。”
“噢。”
“你不多說幾句嗎？好歹我倆也是前隊友。”
陸枚又嘖一聲：“你這麽一說，我又想把你拉黑了。”
曲文宴只得急聲叫住：“行我不說。我就是、就是想和你聊聊那個……我看了你們隊的作戰剪輯，林指揮的指令都很有分寸，你們的表現也很厲害。跟程風雨單獨對戰那一段，林指揮背了黑鍋，但其實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你來替他鳴不平？”陸枚道，“還是讓林逾自己跟我聊吧，掛了。”
“誒——”
曲文宴再也演不下去，只能老老實實開口：“對不起。”
“什麽？”
“以前外出作戰，我覺得你老是跟指揮對著幹，就用鐵籠把你關著一個人丟在森林裏……對不起。”
“……我早忘了。”
“那次不是指揮的意思，他不知道我會這麽做，你別怪他。是我信不過你，一時上頭，真的對不起，我想著反正有隨行老師保護，你也不會出事……”
陸枚淡淡應下：“所以這和林逾有什麽關系？”
“嗯……”曲文宴低聲道，“我以前覺得我們只要服從指揮就可以了，像你這樣自己動腦子的才是多此一舉。但看到林指揮的表現，我發現，好像有些指揮不只是發號施令，他們也會照顧隊員的情緒，支持隊員去做決策，並且幫隊員做好善後……就像林指揮這樣。”
“你想進隊？滿員了。”
曲文宴都快被陸枚油鹽不進的冷漠氣笑了。
但他心心念念的道歉已經道了，想說的話也都說完，面對陸枚的譏諷，曲文宴索性無視：“反正就是對不起。還有，林指揮特別適合你，你們隊每個人都很厲害，希望下回聯考有機會再比試。”
“噢，”陸枚道，“很懸。你被克洛維斯和郁郁連環揍的視頻已經火了，希望之後你也有緣遇到林逾這樣‘眼瞎’的指揮吧。”
“隨你怎麽說！就這樣，掛了！”
“啊，你一說，我想起有件事。”陸枚反而叫住他，“我轉學不全是因為你的鐵籠子，別多想。還有，以你的智商，動點壞腦筋真的不至於能騙過指揮。”
“想丟開我的不只是你，是你們所有人。
“想收留我的也不只是林逾，是我們全隊。”
“不過你有些話說得不錯，林逾是很適合我，也很適合我們隊裏所有人。我們都很厲害。”
陸枚這副洋洋自得的口吻極大地挫傷了曲文宴的自尊，但他也很清楚，陸枚不只是在炫耀，也是在陳述事實。
說來恐怖，人們想要毀掉一個人，只需要簡單地造幾句謠。
例如林逾是走後門的、陸枚是被所有指揮鄙夷的次品……這些毫無成本的詆毀能夠輕易推翻這個人的全部，而要重新樹立起此人的形象，就必須如此刻的星網一樣，用高昂的時間、精力、乃至經濟成本去調查研究、組織文本、梳理邏輯鏈，最後洋洋灑灑一大篇文字來否認之前的造謠。
這還要求當事人必須在此過程中真的完美無瑕、毫無汙點。
林逾是幸運的，他關系著軍方的威信，所以自然有人幫他擺平物質和人力成本。
但要保證自己清白無辜，以及堅韌地忍受大規模攻擊——曲文宴越想越覺得林逾太了不起。
不如等林逾出來請他給自己簽個名？
真的很厲害啊，心態又好、專業又強，活脫脫就是軍校生的偶像。
然而沒等他想好怎麽開口，卻聽那間容納著林逾和「午馬」的房間裏傳出一聲悶哼。
曲文宴心下微涼，主動湊了過去。
這一靠近，恰好撞上推門走出的林逾。
林逾扯散了脖子上的繃帶，透過左右窗戶裏滲進的月光，曲文宴依稀可以看見他蒼白皮膚上的紋身。
雖然看不清寫了什麽，但曲文宴還能感受到來自林逾的涼薄的目光。
剛才所有的心理準備都白搭了，曲文宴楞神間撞進林逾幽深的眼眸，聽見他問：“還有事嗎？”
以曲文宴匱乏的詞匯量難以描述此刻的景象。
那雙眼睛大概就像黑天杳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有身為戰鬥系的本能提醒著他，眼前的林逾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不可想象的強大敵人。
“不，沒事……”曲文宴結結巴巴說，“陸枚讓我轉告你，快點回去。”
聽到陸枚的名字，林逾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些許。
他輕輕點頭：“好。”接著，林逾隨手帶上房門，“你不用進去了，有人過問的話，讓他們來找我就好。”
“不用進去是指？”
“……”林逾沒有生氣他的追問，他只是停頓一會兒，輕飄飄地道，“裏面已經沒有人了。”
隱藏隊友：染血修羅。（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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